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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雪导演和她的两部个性纪录片——《鼓楼之下》

2021年6月3日 19:30 ~ 2021年6月3日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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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看来拍纪录片,跟故事片有点不一样的地方是,一直在处理拍摄者跟被拍摄者之间的关系。


    在相处过程中建立一种信任感,他们也相信,导演在片子里会保护他们,她也会这样做的,彼此之间还是有一份信任度在的,这个可能是她觉得最重要的。


    活动内容:6月2日 《鼓楼之下》放映

                     6月3日 《家庭会议》放映及主创交流会


    活动时间:6月2日19:30

                     6月3日19:30


    活动地点:蓬蒿剧场

    主创交流会嘉宾:导演  顾雪


    《鼓楼之下》


    《鼓楼之下》海报







    故事梗概


    洛阳城内一家传承了两百年的膏药店,第四代掌门李瑞成花一年时间挑选百年家业的继承人。只是当他要做出决定之际,一对子女却提出要自立门户。

     









    导演阐述


    《鼓楼之下》始于《天时》纪录片项目组的一个策划,用一年的时间去持续观察一个中国家庭的变化。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我们几乎每天和这个家庭在一起,最后就如同家人一般。这种关系很微妙,就是一个纪录片摄制组如何走进一个私密的空间和私密的情感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像侦探一样在蛛丝马迹里寻找他们的情感关系,如同一个游戏拼图。


    凹凸镜活动采访内容

    这部纪录片多半是用固定镜头拍摄。做这个片子之前,我就有这样的想法,想要尝试。这样的拍法会有一种疏离感,就好像一个隐形的人在观察。但是我会把自己放到这个片子里,就是告诉你说,其实摄影组和导演都在场,我们是在拍摄纪录片,有一点这种类似于穿帮,其实是在跟观众的一种交流。


    是我自己想做一个影像的尝试。


    其实我进入天时这个项目组是比较晚的,当时跟吴琦导演见面,感觉(气场)也特别的对,因为这种类型的项目有很多人做过,但是让我觉得不一样的地方,一个项目组愿意花一年的时间来去跟拍,其实是非常难得的。


    主人公是吴琦导演当时已经选好的,有几个拍摄的地方可以让我选择,他讲到(洛阳)是一个家庭,我比较想要拍摄这一家,在这一年的拍摄,几乎上全都是用固定镜头来拍摄,那么可想知,我们拍了大概有350个小时。到现在,今天看到的100分钟。里边其实是有很多的等待和预判,然后才是现在呈现的结果。


    我拍纪录片,它跟故事片有点不一样的地方是,一直在处理拍摄者跟被拍摄者之间的关系。


    在相处过程中我们建立了一种信任感,他们也相信,我在片子里会保护他们,我也会这样做的,我觉得你刚才谈到的问题,其实是我们彼此之间还是有一份信任度在的,这个可能是我觉得最重要的。


    我觉得拍纪录片是要分人的,这一家人可能跟你的气场还比较合,也不是每一个拍摄对象都能进入一个比较深入的沟通。人在某种程度上其实都是孤独的,他们都期待有人跟你能够分享。

    如果你是一个相对比较真诚的,愿意去听他们说他们心里想说的那些话的时候,他们就会自然跟你有一种亲近感,这个可能是我拍这纪录片的时候当中体会到的。 很多人会问这个片子,你要表达的就是这种东西,有很多可以用比较丰富的词汇来描述,但对于我来说,这一年的时间我在观察他们的情感关系,用了我的方式,类似于白描的方式来去把这种情感关系表达了出来。

    我在拍摄的时候也是在感受,在感受的时候也是在记录,把这种感受跟记录到最后的呈现,通过我的一个视角带着观众走进了家庭里,你能看到的这种家庭关系,也就是我现在能看到的。


    其实我进入之前是有人在拍摄的,当时,他们一直都集中在前边的厅里。我进入之后,我就说我们需要去里边的空间,还有二楼,之前的摄影师说因为太隐私了,一直没敢。关键的一个就是试探,比如说他们大扫除的时候,我就说,我能不能去后边拍一拍,伯伯就说去吧。

    伯伯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他对你的信任是建立在观察的,他也在观察你的做法,你是怎么处理。去二楼拍摄他们里面的空间,他们就会说很脏很乱什么的,我说,这就是生活常态,你如果愿意打扫你也可以打扫的。


    伯伯愿意跟我讲他的事情,大部分时间我是在听他讲他的经历,还有他的很多想法,我也会跟他互动,我跟他关系还不错,到现在我们也会发微信,他会跟我说很多私密的话,可能是因为前期跟他聆听的那一部分还挺多的。


    他是愿意跟我聊他的事情,我就知道他是信任我的,我也会慢慢的跟他说我想拍什么,他就会同意,我觉得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你要说有一个明确的时间点,我可能回答不上来。

    在纪录片里,我觉得最难的是在剪辑台上做减法这件事。在描绘家庭的时候,我在展现的是这一家人的情感状态和他们个人所处的境遇,确定了这个以后,开始选素材、剪素材的时候,慢慢的会有一些思路,到现在的成片呈现,大概是这样。 其实我是喜欢在影像里做一些尝试的,像这个片子完全是用固定拍摄的模式,我现在拍的片子就完全是手持的镜头,《家庭会议》是尝试用一个镜头来讲时间和空间的关系,我今年过年也拍了一个。

    我是喜欢尝试不同影像方式,除了内容之外,我是对于影像形式、影片结构上是有兴趣的,这是我未来会尝试的一个方向。


    在素材选择当中我可能有两点,第一个就是跟信息量有关的镜头,第二是我很注重镜头本身,很多场景其实我们拍了很多遍,有些内容可能也有相似之处,在这里面就会选镜头上让我觉得是相对完整,也是符合整个片子的基调的,所以我对镜头上还是比较注意的。 在我们确定拍摄之前,我是先去了一趟洛阳,让我感兴趣的点就是在一个城市里,在一个老的街区,有一个鼓楼,有一个店在空间上,给我的视觉感是很强烈的,这个环境也是很适合拍电影的。

    进入之后,老爷子给我第一感觉是有戏的。如果你拍纪录片拍时间长了,你会发现谁在镜头里是有戏的,就像电影导演一样,可能看一个演员在镜头里,他就知道他在电影上的呈现会是什么样,我就知道这一家人会有意思。

     

    其实是有摆拍的,我对于叙事的节奏,还有一些是有一些自己的预期的。我觉得在影像表达上,完全纯的这种纪实拍摄,绝对是要抓拍,当你在跟人物已经了解了之后,适当的去在影像上做一些尝试,我觉得是可以接受的。

    因为一谈论纪录片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谈论真实性,但我特别希望大家能明白的一点,当你拿起摄影机的时候,你的主观性就已经存在了,所以在这个里面谈论创作成分和真实成分,我会觉得这个问题没有特别大的可回答的空间。

    原因在于这个东西是分不开的,如果个例上去讲的话,哪部分是真实的,哪部分是你强加的,其实它都是在一起的。当我们在看纪录片的时候,可以思考的角度更多一些,不只局限于说到底你哪些是做真了,哪些是做假了。


    在最早开始的《北方纳努克》,在拍纪录片时候就有很多摆拍,我觉得好的摆拍或者说你在虚构的某些层面上看你做的够不够好,还有够不够符合这个片子。比如说这一看就是假的,我觉得没有做好。对于我来说,“真实”是一种真实感。观看这个片子时你们感受到这种真实感和笑声都让我特别的感动,我没有特意去设置些什么,我只是发现了他们这些有意思的点,把它放了进来而已。









    《家庭会议》


    顾雪作品《家庭会议》入围法国真实电影节国际竞赛单元,并获颁伦敦opencity电影节新锐电影人奖



    一条独家原创视频







    故事梗概


    五姨在重症加强护理病房,儿子师恒博召集全部的亲戚一起讨论该如何处理五姨的后事。在这个家庭会议上,每个人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导演阐述


    我一个朋友的外婆病危,当时所有的家人都拿不了后事的主意,又或者是不愿意说出自己的选择。朋友回家之后,看到了外婆生命病症很痛苦,而且治好的可能性很小,最后由他做了给外婆安乐死的决定。

    他选择了让她死。

    当我知道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震惊。因为我的妈妈照顾瘫痪的外婆十年,在那十年间,外婆一直很痛苦,她曾央求过妈妈让她去死,但是妈妈执念如果上天没有把她带走,她就要活着。

    她让她活。

    当我再一次面对这个家庭对一位家人的生和死做抉择的时候,我想如实的把它记录下来。这个片子是一个六十五分钟的镜头,它也许只是绵延时间里的短短一瞥,我希望观看者所在的时间和空间和我记录时候所发生的时间和空间是完全一致的。我希望保留住事物完整性。

     


    2020年12月,《家庭会议》在广州纪录片节展映,

    此前它已经在几个国际电影节上转了一圈,

    入围和获颁了各种奖项,

    包括法国真实电影节

    伦敦Open City纪录片电影节新锐电影人奖……
    一条采访内容:


    片子拍了河南洛阳的一户普通人家,

    家里有一个成员进入ICU,生死未定,

    大家开会讨论后续怎么办,

    全片都是真实记录,没有排演,

    一镜到底,一刀未剪,

    中国独立纪录片之父吴文光评价此片,

    “一个镜头到底,一个家庭的内部之门打开”,

    豆瓣网友感叹,“人的本性表现得淋漓尽致”。


    《家庭会议》是她的第一部长片,

    她告诉我们,自己的家庭也面临过类似抉择,

    我们聊了聊她的经历和她的创作:

    “我在这里说的话,

    有一些从未对家里人敞开聊过,

    家庭是我最感兴趣的主题之一,

    把家里的问题搞明白,

    大概也就知道现在的社会是什么样的了。”

    《家庭会议》时长65分钟,从头到尾就一个镜头,时而左右移动,时而停顿在某个人身上,完整记录了一场家庭讨论。讨论的内容是要不要救躺在ICU的自家亲戚。这个病人被称作“五姨”,视角来源于主持家庭会议的两个人,“五姨”的外甥和外甥女,他们是一对亲兄妹,是导演顾雪之前已经跟拍了一年的纪录片对象。那是2018年冬天,顾雪跟着这对兄妹,去到了“五姨”家里。一进家门,她就看到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神情凝重,拿着一盒首饰,给他表姐看。表姐说:“这个都不值钱。”


    师恒博就是五姨的儿子师恒博,他的妈妈在ICU里生死未卜,命运要靠即将开始的这场家庭会议来决定。陆续有人裹着寒气进屋,走到师恒博身边,跟他说些安慰的话。临近正月,洛阳天黑得早,吸顶的白炽灯,把沙发打得亮白,隐隐约约的烧水声从里屋传来。两代人聚在一起,窸窸窣窣说着家里的事。

    顾雪就在现场,她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故事,她决定开机。


    会议一开始,师恒博就告诉大家,母亲病情恶化,保住性命的可能性渺茫。

    “最好的情况就是植物人,就算眼睛能睁开,那也是睁着眼的植物人。”

    二姨希望可以让自己的妹妹回家,死也要死在家里。三姨希望转到普通病房照顾,找人做日常护理。四姨说就在ICU呆着,保存最后的希望。

    呆在ICU,一天就得花上3000块,昏迷状态遥遥无期,万一人财两空怎么办?大家不断揣测医生话里的意思,试探会议中其他人的想法,谁也不敢给出最后的决定。巨大的情绪压力下,师恒博抖落出更私密的对话:有人曾劝他“放弃算了”。

    他是独子,还在读大学,生父早就不在了,继父指望不上。要负担后续的支出,恐怕得卖掉母亲留给他的房子。对于可以预见的死亡,他从更理性和现实的角度,考虑是否要放弃治疗。

    在现场,顾雪能感觉到这个20岁左右的男孩,孤立无援。他双手抱在胸前,越来越深地陷进沙发里。有几个瞬间,他突然望向顾雪,向这个家的外人,投来窘迫的眼神。

    “面对决定一个人生死这件事,大家都是往后退的。”

    这场会议也折射出家庭内部的话语权。可以看出,主事的表哥表姐,是这个家里最有经济地位的人,一上来就制定议事规则,把控会议节奏。

    老人们,则在决策中失语。她们缺乏医学知识,不具备体力和财力,发言会被粗暴地打断。

    “(我们)没有文化,你们讨论就行了。”


    影片在拍摄完成后,一刀未剪,直接成片,接下来入围了法国真实电影节、布宜诺斯艾利斯纪录片节,获得伦敦Open City纪录片电影节新锐电影人奖,还被法国图书馆和华语独立影像资料馆永久珍藏。

    国内的几次放映,观众都被卷入到影片里真实的抉择两难。很多人联想到自己的家庭也面临过相似的处境:“中国人像买彩票一样,期待医学奇迹在亲人身上发生,结果往往人财两空。”

    有人感叹导演的洞察力:“窒息的临场感,家庭关系的权力结构、话语体系,很有价值的影像文本。”

    还有人想到,如果有一天自己老了该怎么办:“等到我们这一辈,不会是几只猫几只狗讨论说,我觉得可以放弃治疗,多买几个罐头。”


    以下是导演顾雪的自述:


    有一天,版版哥跟我说,他五姨现在情况很危急,在ICU,生死不明朗,全家族的人约好了五点半在老房子见面。

    版版哥是我正在拍摄的一部纪录片的主人公,他们家是洛阳的膏药世家,有两百年的历史,三代同堂住在一起,我们拍他们已经拍了一年。版版哥和我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剧组已经收工,摄影师拿着摄影包,制片决定去吃拐角那家的烫面角和牛肉汤。 我说,我想去现场看看。

    顾雪原本在拍的纪录片《鼓楼之下》开机拍摄他们开会的过程是临时决定的,但最后把它做成一部影片,是因为这样的场景,我非常熟悉。从小的记忆里,这样的家庭会议我经常见到。会议一定是发生在客厅的沙发上,寒暄之后,各自表态,进而争论,试图说服,重复观点,再次阐述自己的意图,这样来个两三回合。偶尔会争个面红耳赤,情绪激动,但是很快就会有相应的角色来安抚,最后往往是男性的长者、和经济上更有话语权的人来做个结束。每个人带着自己的心思和不满,发几句牢骚,各自散去。

    很多人都问我,为什么要用一个长镜头来展现。人们往往希望得到一个更加准确的主题或答案。但生活其实就是充满了含混、琐碎、无意义的反复和无奈的滋味。

    这些反复争论,每次似乎有结果又没有结果,正是我对于中国家庭关系的一个观察:人和人之间难以沟通。完整保留发生的所有细节,让观众、摄影机、事件当事人的三个时空完全统一,我觉得这太好玩了。

    虽然一开始就想好了要“一镜到底”,但现场总有突发状况,整个拍摄过程,我一直处在兴奋紧张交织的情绪里,真的是拍到最后一刻,才觉得这个作品可以成立。

     想拍十年自己的家庭:

     我对亲密关系是有质疑的 

    我出生在河北承德,父亲是满族人,母亲是汉族人,还有一个大我8岁的姐姐。我的姥姥叫安桂英,她有10个孩子,我妈妈排行老三。姥姥的头发总是梳得溜光,打麻将输了还会发脾气。

    顾雪姥姥的家族合影

    姥姥78岁的时候得了脑淤血,之后十年里一直瘫痪在床。我特别清晰地记得,姥姥住在主卧,我住在她旁边的次卧,夜里,姥姥经常哎呦哎呦地叫个不停,我时常被惊醒,然后难过地睡去,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一次,姥姥和我妈妈说:“琴,快点让我死了吧,实在太痛苦了。”妈妈说:“老天没说带你走,我可不能把你送走。”

    后来一个朋友和我说起他外婆的事情。他外婆病重,他回去看她,当时医生说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就只是活着。最后他做了一个决定,让他的外婆安乐死。

    因为这件事情,我和他大吵了一架。当时觉得凭什么他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太残忍了。他很爱他的外婆,特别痛苦。他说,因为活着只会更加失望。

    拍《家庭会议》的时候,这两件事从记忆里窜了出来,又交织在一起。影片的英文名就是“选择”,我想我到现在也给不出一个答案,但我想看到这部电影的人,会去思考:如果换作你,你该如何选择?


    大家庭人多,是非也多。家族里有人被欺负了,姐妹们就一起出门,和对方干仗。有时候也会因为芝麻蒜皮的小事,在亲情和利益关系中扯皮,在家庭琐事中分分合合。

    印象里,过年的时候,这10个家庭都来看瘫痪的姥姥。大人们在外面吃饭,相互敬酒,嘻嘻哈哈地笑。姥姥躺在里面,哎呦哎呦地叫。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会对亲密的家庭关系持有怀疑。甚至觉得更像饭桌上的秀场。我们明面上其乐融融,私底下各怀心思。
    《庚子新年》2020年春节,疫情严重,我回到老家。除夕晚上被通知正月里不可以走动,要在家自我隔离。那段时间,每天都看手机里关于疫情的新闻,非常压抑,当时想表达点什么。
    我想到薄伽丘的《十日谈》里,瘟疫流行,十个人逃到一个地方避难,每天讲一个故事。于是,我请妈妈这一边的十个兄弟姐妹,每一个家庭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看手机,读一条疫情期间的新闻,每个新闻就是一个故事。我拍摄下全过程,然后并置在一起,给我爸妈看,再拍下他们观看的过程,制作完成新片《庚子新年》。

    捕捉普通人的内心世界,家庭里隐匿的日常

    《庚子新年》算是开启了我的家庭影像计划,我打算每一年选择一个线索,记录我的家人,十年之后,能在时间的纵深里看他们的变化。

    拿起摄影机,我也终于有了一个理由,可以走进我亲人的生活里。平时我们的生活也不过是新年聚会里的相互问好,其实并不知道彼此是否真的过得好。当我在镜头后对他们提问,我们产生了一种新的交流方式,我才发现,我原来不够了解他们。

    家庭里出现的问题,某种程度上可以放大到任何一个地方,我想往内走,观察每个人思考问题的方式。当我真的把家庭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搞明白,大概也就知道现在的社会是什么样的。

     做自己的东西,不和那些“社会男人”竞争 

    2019年10月,我的一个手机丢了,里面有很多我拍摄的影像素材。于是我就开了一个公众号,叫“顾雪的影像日记”,每天在手机上制作、上传,到现在已经有近140篇了。和过去写日记的感受相似,记录下当天的心情。

    我会对日常有一种迷恋,瓦尔达有一部纪录片叫《拾穗者》,讲的就是那些经常去捡别人不要的东西的人,我在影像日记里做的是“日常拾穗”。


    有一段时间我会放着摄影机一直拍,想去捕捉日常里会发生的戏剧性瞬间。

    有一次,一个男生约我吃饭,我带着摄影机就去了。我其实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我很期待那个未知性。

    尽管看到了摄影机,他还是在镜头面前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开车送我回去的路上,他说了一句:“我一看你带着摄影机出现,就知道这个表白应该不会成功。”


    10年前,我拍了第一部纪录系列片,叫《失语者—朝鲜战争战俘纪事》。拍摄对象叫作张泽石,他是清华大学物理系学生,参加了朝鲜战争,被俘后坚持回国,回来后经历了各种运动。

    2015年,我认识了顾桃导演。因为都姓顾,又都是满族,我们一见如故。我常亲切地称呼他“老顾”。 

    老顾的作品,我很早就看过的,包括他的“鄂温克三部曲” 《敖鲁古雅・敖鲁古雅》《雨果的假期》《犴达罕》。当时他正要动身去新疆拍片,问我是否愿意做执行导演。我第二天就辞了职,第三天跟着老顾去了新疆。


    2016年,我和老顾合作了一部描写少数民族少数性取向的纪录片《牡丹花开》,讲述他们在新疆的生活。

    片中有一个主角叫米雪,她是回族人,做了变性手术,变成一个非常迷人的女人。和米雪相处的过程中,我能感受到她的敏感、细腻、妩媚,更重要的是她在面对自己选择和社会标准冲突时候,那坚毅和温柔的力量。

    拍完这部片子,我开始感觉到,我自己身体上有一种女性的启蒙,特别是女性触感的启蒙。这个可能跟我小的时候对生理上的一些感受不同,我开始能够欣赏女性的美,来反观到自己的一些女性特征。


    有一个男导演看完我的影像日记,他说他觉得这个东西是没什么意思的,每天拍日常琐碎的东西,就像是一个vlog。这个事情给我触动挺大的,后来我就想,关于价值的标准是由谁来定义的。

    吴文光老师看了《家庭会议》很喜欢,他说他喜欢这种观念加现实的创作,他鼓励我说,“不要去跟男人较劲,女性是天生的感性强者”。

    听完这话,我开始思考这是属于一个女性的视角吗?还是说的确有一些女性创作和男性创作中独特的东西,有待被挖掘。


    《家庭会议》放映之后,经常有人会这样问: “一个镜头太长了吧”,“很多琐碎的为什么不去掉?”“这不是摄影师完成的镜头吗?导演做了什么?”我的回应是:当我决定开机的那一刻,这个电影就开始了。当我决定把它呈现给观众的时候,它就完成了。










    导演介绍


    顾雪:满族,导演、策展人。中国传媒大学艺术硕士,内蒙古青年电影周联合创始人。2020年,纪录片《家庭会议》入围第42届法国真实电影节国际竞赛单元,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国际纪录片电影节,获得英国伦敦Open City纪录片电影节新锐电影人奖。被华语独立影像资料馆永久珍藏。另一部作品《鼓楼之下》入围香港国际纪录片电影节。2021年,影像作品《庚子新年》受邀参加山中天艺术中心《存在》展览,以个人视角代入了疫情期间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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